作为中国特色的民主党派人士,虽然此“京官”非彼“京官”,朱永新却从不把自己当“花瓶”
站在不同角度,一百个人眼里会有一百个朱永新。
可能因为他有一连串名头响亮的本、兼职务。他曾任苏州市人民政府副市长、民进江苏省副主委、全国政协委员、常委;现任全国人大常委、民进中央专职副主席兼秘书长;兼任中国教育学会副会长、苏州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
或因为他学术太过精进,立言立论影响遍及海内外。正值盛年,已著作等身,20年间发表论文400余篇,出版专著多本;多次主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委托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等并多次获奖;其《朱永新教育文集》(十卷本)首次被日、韩等国购买版权在海外出版发行,刚刚出版的16卷《朱永新教育作品》又被世界著名的教育出版机构麦克劳希尔引进英文版权……
更因了他身体力行,常年为中国教育改革鼓与呼。在政协、人大的舞台上,他的建言献策每年都成一道风景,曾有一年一口气提交提案达12个之多;他创办有自己的网站,每天与数十万网友及他的追随者作心的交流;他发起“新教育实验”,将这一民间教育改革运动自苏南一隅渐次推向全国广袤大地,并坚持至今……
于此,他留给外界的印象就有了五花八门的版本。人们对他的新称谓--诸如所谓“教育疯子”、“理想主义者”、“行者”、“观察者”等等,也伴随着他的各种行动滋生并一路走来。
多年亦官亦学,朱永新如何穿梭其间长袖善舞?在现实与理想之间,他又如何能把“官员的平民情结、学者的实践精神、教育的理想追求”融为一身?
从苏北到姑苏
青葱岁月逐梦行
人说朱永新是教育之子,盖因他出身教育家庭,在大学讲台主授教育学,当市长分管教育,建言献策大讲教育,奔走呼号还是教育……
1958年,朱永新出生在江苏大丰县南阳镇一个教师家庭。六七岁时,当小学校长的父亲每早都会把他从梦中拖起,不等他揉醒朦胧的眼睛,就塞给他一枝毛笔,让他去临写柳公权的楷书。于是,背地里,朱永新曾经把父亲比作“周扒皮”。但是多年以后,读大学的他却以《父亲的礼物》为题,写了一篇文章,由衷地感激父亲当年的严苛给自己以后的发展带来的精神和意志资源。
中学时代是多梦时节。一路走过的朱永新先后做过诗人梦、作家梦,各科学业轻松完成之外,最热衷的就是读读写写,尽管那时能看到的书不多,他却逮着一本翻烂一本,甚至“抄书”--曾用他练就的柳体小楷抄了一本普希金的长诗,精心制作成一本自己独享的“藏书”,时而习之,不自觉间,缪斯女神已悄然眷顾了他的心灵……
1975年,弱冠之年的朱永新高中毕业。在无大学可读的当时,高中毕业即意味着当学生已到了顶,接下来该谋份职业养家糊口了。而此时,已经担任南阳镇文教助理的父亲本可轻易为儿子安排一份代课教师的职业,可他拒绝这样做。
朱永新理解父亲,可也不能成天在家闲着,于是,大约前后一年多,他在苏北那个小镇上到处转悠,几乎是见活就做:在建筑工地上一身汗一身泥地给泥瓦匠打下手;在乡镇小厂里,把通红的铁水小心翼翼地灌进刚做好的砂模;或者肩挑背驮,踏着忽闪忽闪的跳板,装卸沉重的货物……在尝试过大队会计、翻砂工、泥瓦匠小工、搬运工、营业员、秘书等等临时性工作之后,他终于进了当地的供销社担任棉花检验员。他很快熟悉了业务并成为操作能手,还代表厂里去参加操作比赛而屡屡获奖,他成了远近闻名的好青年。回忆起这段经历时,朱永新感叹地说:“有了高中毕业后那两年吃的苦垫底,后来什么样的苦对我都是小菜一碟。”
1977年恢复高考,给了朱永新那代青年改变命运的历史机遇。朱永新顿若离弦之箭,跃马冲刺久违的考场,一举考上江苏师范学院(今苏州大学)。当一叶扁舟将不满20岁的他从苏北载入姑苏城,他决不会想到自己人生的一段重要旅途,将会从这座有着2500年历史的江南名城开始并持续至今。
像是为了把失去的日子补回来,他的大学时光完全可以用“苦行僧”三字概括。从清晨5时“闻鸡起舞”开始,除了学习就是读书。他的阅读量大得惊人,几乎每周都要读几本书--手里那高高的一摞书常常吓坏图书管理员。这种阅读习惯即使到了现在,仍是“一日不读书,如同一日不吃饭”。
超负荷的学习让他有了一次不寻常的机遇。大三时,学校由于急需教育心理学教师,决定通过公平竞争,从高年级学生中选派5人到上海师大教育心理学研究生班深造,全校呼啦啦有几百人报名。眼见不一定轮得上自己,朱永新情急之中抱上厚厚几大本教育学心理学读书笔记找到系党支部书记。
“这些笔记都是你做的?”“是的,这都是我平时自学的。”“不简单呐。首先,你有勇气到我这里来,另外,你的这个勇气还是有根基的……”
为他的好学精神打动,学校经过筛选推荐他参加了考试。1980年9月,朱永新带着对未知领域探索的激情和理想来到上海。更有幸的是,他成为了心理学泰斗、著名教授燕国材的弟子。
燕国材教授把“创新”作为治学的灵魂,这很对朱永新的胃口,因为,他常常把自己的名字理解为“永远创新”。燕教授给朱永新他们开设“心理学概论”、“教育心理学”和“中国心理学史”三门课。“中国心理学史”这门课的讲授是由“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去邻家”这句诗词开始的。这一下子激起了一个本就爱诗的年轻学子的强烈冲动--研究中国心理学史,破译中国人心灵的密码!燕教授后来语重心长地鼓励朱永新:“我们再也不能让外国人来写中国心理学史了。中国心理学源远流长,是一座丰富的宝藏,需要有志青年去开掘,去发扬。”于是,朱永新的第一篇习作《朱熹心理思想研究》被燕教授带到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上,向潘菽、高觉敷教授等学界权威大力推荐,很快收录在二老主编的《中国心理学史》文集中。第二篇习作《二程心理思想研究》再次被燕教授推荐到权威核心期刊《心理学报》上发表。接下来,《达尔文与心理学》《王夫子心理思想研究》《列宁教育思想初探》……一篇篇珠玑锦绣的文章连篇出炉,朱永新开始引起学界关注。
这以后,朱永新一面回到母校苏州大学任教,一面继续上海的攻读生涯,从上海师大、同济到复旦,由研究生、博士生一直到博士后。
1987年,本该参加评定讲师的他,凭着近百万字的著作和学术成果,又一次“破格”,成为当时江苏省最年轻的副教授。1991年他作为访问学者在日本研修回来后,1993年他成为最年轻的教授并被校党委任命为教务处长,又成了全国高校中最年轻的教务处长。而就在当上“处长”的当年,由他独立撰写的《中华教育思想史》由江苏教育出版社隆重推出。这部长达75万字的专著创立了以教育思想为主线的研究方法,成功地总结了中国有史以来的教育科学成就与教育思想。此书在国内外引起震动,被媒体评论为“一部由个人撰写的内容涉及面最广、时间跨度最大的著作”,中国权威的《教育评论》杂志则称其“填补了我国教育思想史研究的一项空白”。
从1978年考入苏州大学到留校任教,不到10年的时间,朱永新跨越了从一个收棉花的临时工到江苏省最年轻的教授这样一段不平凡的人生历程。苏州大学见证了朱永新的青葱岁月,更是他事业起飞的基地。